【鶴一期】White Memories ~ 白い記憶 (4)
Chapter. 4
「鶴丸殿下，那個……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嗯？怎麼了？你的眉頭皺得比出陣前還要緊喔，讓我來揉鬆它吧！」
「啊……請放手，別戲弄我。」
「是是，我最親愛的一，那麼你想問些甚麼呢？」
「……當初，為甚麼會想要跟這麼無趣的我搭話？」
「首先，你一點都不會無趣，然後……會跟你搭話的原因，除了在三之丸時已經開始對你產生興趣外，大概是因為你總是一個人吧。」
「誒？」
「當然平常你的弟弟們總是黏在你身邊，可是你每次做任何工作或任務時，總是會不自覺將自己孤立起來思考。因為你是很認真的人，我想你應該沒有自覺。」
「啊……」
「我可不是指這樣不好喔？只是，那個時候我腦袋裡突然冒出某個想法。」
「想法？」
「如果有哪天會出現一個能隨時待在你身邊，以同樣視線高度審視判斷每件事情決策的人，那麼必定能讓你稍微放鬆下來了吧。然後我才醒覺到，我希望自己能成為這個人，一直陪在你身邊……請問親愛的一，這個有點無趣的答案你還滿意嗎？」
「……為甚麼您總是有方法令我對您更無法自拔呢？」
「嗨，一期！在忙甚麼？」
本來控制手機屏幕整理資料的指頭赫然停住，粟田口一期緩緩仰起頭顱，柔和的臉部輪廓劃出一抹笑靨，於午後陽光下顯得份外溫暖：「鶴丸先生，歡迎回來，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嗎？」
玻璃外牆透進公共大堂室內，映入眼簾的是一具頎長穿著黑色外衣與白晳肌膚相互映照的身軀，於幽藍玻璃折射逆光中倚著沙發椅背往前傾，垂下的笑顏瞬間捕捉到抬首與他相視那雙蜜金色瞳目。
「啊啊，雖然一個半小時後還得開會，不過今天已經毋須往外跑了。」直接將自己挪到對方身旁的位置坐下，鶴丸國永瞥了瞥對方仍然亮著的手機螢幕：「嗯？你在整理負責的藝人行程表？」
「是的，堀川君安排我負責部份事務所內尚在培訓階段的新人訓練和小型採訪，還有一些剛開始對外活動的新人行程，也有光忠君的。」不經意將手機放到二人之間，並朝對方方向靠近，一期有禮但難掩興奮地跟鶴丸國永分享工作進度。
昨天終於從公司裡早已養成不明文傳統，首星期必須閱覽大量相關資料這個過程中解放，開始真正動手實行助理相關工作，各種新事物與專門知識接踵而至，亦難免素常穩重自持的粟田口一期表現得較平常稍顯激動。
堀川國廣是三条藝能事務所經紀人行列間的第三把交椅，專責擔任照顧現時王牌男性名模和泉守兼定，以及打點新晉經紀人間一點瑣碎事務與工作分配安排，就像現在給粟田口一期安排見習工作般。
來到這邊開始實習工作後，儘管只相處了一個星期，但是一期確實相信堀川國廣正如同僚間所言——假若並非尚在高中就讀，以他的能力或許早就能勝任第二甚至第一把交椅的職務……雖然大部份時間可能僅對和泉守兼定限定起效。
邊聽著眼前青年滔滔不絕訴說著他的工作現況，邊注視他溫暖的謙遜笑容，鶴丸國永反射性放鬆，彷彿回到昔日在本丸的日常時光。
距離於事務所重遇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打從那天以後，只要該日一期會到公司裡來上班，鶴丸國永便會依據由堀川國廣手上拿到的一期上班時間表出現，並且軟磨硬泡、無所不用其極地賴在他身邊。
而且為了確保能夠趕上一期下班前回來，鶴丸國永這星期工作時每天都如同推進器般趕進度又毫無紕漏，讓本來被煩得交出時間表的堀川國廣聽到對方負責經紀人嘖嘖稱奇後，不曉得該好氣抑或好笑。
鼻腔間傳來淺淡宛如陽光的氣味，那是不曾改變屬於一期的味道，令鶴丸反射性想要更為貼近。
總是在不經意間將自己孤立起來，獨自思考處理工作，即使無法想起前世記憶與經歷，這點依舊不曾改變嗎？思及如此的鶴丸國永不禁揚起一抹無奈苦笑。
天氣已進入初冬時分，今年的氣溫似乎格外寒冷，窗外天空近月來都灰濛濛的，看起來哪個時候便會突然下雪也不奇怪。十一月中旬已經能見到人們都裹著厚重外衣，走在街頭甚至會產生聖誕節快將臨近的年末錯覺。
可是此時此刻，鶴丸國永覺得比這輩子渡過的二十二年以來任何時間都更溫暖。
「我也會參加等等的會議……鶴丸先生？」沉實的重力忽地落在肩頭，一期稍偏了偏頭顱，笑看倚著己身肩頭的雪白腦袋，發現對方並未閉眼直接進入夢鄉才鬆了口氣：「抱歉，悶到您了吧？」
「……沒有，只是想看看一期的反應，嚇到了吧？」從對方肩頭挺起身板，鶴丸國永調皮地眨眨眼，活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未待一期有所回應，他便逕自從沙發起身：「口渴了嗎？開會前先喝點甚麼吧，我去買飲料！」
「啊……」瞧著自說自話後高速開溜，沒幾秒便跑到遠處自動販售機那抹身影，一期漾起無奈笑意，只好留在原地等待對方回來。
大概因為有著頗遠距離，而且鶴丸國永似乎正聚精會神思考該買哪瓶飲料，沒有回頭注視自己的關係，粟田口一期不自覺仔細端詳起對方來。
今天的鶴丸國永穿著一襲純黑皮質大褸、黑色V領上衣與深灰緊身牛仔褲，幾條裝飾用皮帶有規律環纏於皮褸上頭，並鑲嵌著銀色鋼製皮帶扣，看起來是偏獵裝模款設計，與他那頭漂亮銀白髮絲形成強烈對比，簡約中飾出幾分搖滾野性氣息。
這副裝扮非常配合時尚潮流，或許是事務所裡頭的設計師專門為他搭配的吧？粟田口一期卻莫名覺得不對勁。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某種模糊影像：一抹純白的背影，雪白兜帽大袍看起來寬鬆俐落且乾淨，純金色鍊子環繞在其外側，隨主人動作輕盈地搖晃起舞，連接緊扣鍊子的精緻鍊鎖叮鈴作響，羽織的主人亦有著同樣略長的美麗銀白髮絲。
然後他似乎察覺到身後人停下了腳步，於是緩緩轉身揚起漂亮薄唇笑喚對方，帶有冷涼感的淺淡嗓音低笑出聲——
——『一。』——
「誒……？嗚……」突來的鈍痛感於頭顱迅速蔓延，如同千根針螫敲擊著粟田口一期每串腦部神經，就像是向他警告有哪邊環節出錯，嘗試強制中斷他這個思考。
——『怎麼在發呆？嗯？該不會是看我看得出神了？』——
『咚啪！』
從未出現過劇烈頭痛令他難以自控，原來握在掌心的手機摔落到面前玻璃桌面處，一期雙手抵住己身額際，膝蓋重重落地，痛苦地小聲低吟。
他蜷縮己身身軀，胸口無預警湧起某種空虛悶痛，聽覺響起沒來由的多重雜音，似要訶責懲罰他。
「啊……嗄……」無法找到出口的痛楚刺激著一期每串神經，生理淚水如同斷線珍珠般奪眶而出。粟田口一期用力喘息，雙目緊閉直至耳邊響起某道熟悉少年嗓音：
「大哥？大哥，你怎麼了？還好嗎？」雙肩肩頭赫然被用力扶穩，一期緩緩抬首睜開雙眸，模糊視野中出現那雙熟悉不過，總是較同齡少年穩重自持的漂亮晶紫色潭眸，此時卻與記憶中出現些許落差，緊皺的眉頭道出他現下難得出現焦急。
「藥研……」勉力回應來者並掀起淡淡弧度，想要令自家弟弟安心下來，同時似乎因為注意力被分散，一期感覺到頭痛與厚重感正逐漸減緩。
「後，厚。」招呼站在後面的兩個兄弟，三人合力輕而易舉將跪倒於地毯的兄長扶回沙發椅上安坐歇息，藥研從口袋裡拿出某個小盒子，並從中倒出兩顆小糖果，小心送進一期嘴裡：「這是蜂蜜的喉糖，含著應該會比較舒服。」
瞧見一期微笑頷首，厚及後藤兩個弟弟落座於左右兩邊，藥研則站在正前方，環繞守護臉龐慢慢回復紅潤血色的兄長。
粟田口家的兄弟非常地多，作為長子的一期自小便習慣幫忙照顧眾多弟弟，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代替總需在外公幹的父親，他甚至將照料弟弟們升級成每天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幸而部份較年長的弟弟非常懂事，從上中學後開始主動提出，由他們輪流幫忙做飯跟打理家務，當然大部分時間粟田口一期依舊會堅持自己親自動手，不過亦確實令他較之前輕鬆得多，能夠有足夠時間溫習或做一些兼職。
雖然父親粟田口吉光有給他們充足，甚者來說更是過多的生活費，可是一期已經習慣長年維持打工，他喜歡親手賺錢為弟弟們買禮物，以及累積各種工作經驗。
然而無論一期有多穩重成熟，唯獨當弟弟們圍繞在自己身邊時，才能令他真正產生安心感，就像現在一樣。
可是痛楚幾乎終於消散時，粟田口一期驀然醒覺，為甚麼弟弟們會身處三条藝能事務所裡？
環顧弟弟們朝自己揚起的三張笑臉，當他正想開口詢問之時……
「咦？這不是藥研嗎？藥研！」帶有幾絲興奮的叫喚從不遠處傳來，四人不約而同轉向聲音來源——鶴丸國永懷裡捧著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似乎是苦惱好幾圈過後，才發現自己並不了解現世的一期喜歡哪種飲料，結果抱著多投機多成功的心態將全種類各買一罐。
後藤跟厚禁不住歪斜嘴角，雖然他們從上輩子已曉得，鶴丸國永一旦碰到自家兄長的事情便很容易退化成戀愛白痴，但是……
哪怕本來只有鶴丸跟一期兩個人，那數量恐怕即使現在他們有五個人也喝不完……吧？
不過在場另一個人卻比他們反應都來得更快。
先於鶴丸國永再次開口，某個小巧矯捷的墨紫身影迅速掩至他面前，完整地遮擋他整個視野，並伸手蓋住他還想說甚麼的嘴。
「鶴‧丸‧先‧生，」瞇起的晶紫色雙眸似乎閃爍著危險光芒，藥研皮笑肉不笑地小聲卻清晰地向對方一字字吐露話語：「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對‧吧？」
被放開的嘴唇抿得成了小蛇型曲線，鶴丸國永點頭如搗蒜瘋狂上下擺動著己身頭顱。
無論作為刀劍的前生，抑或作為人類今生這具軀體，他也絕對不想去親身體驗直至刀柄都被貫穿過去的感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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